罗马,美轮美奂的威尼斯宫里,教宗保罗二世召开了一次紧急的枢机团会议o
拉斯洛派出的第二个信使尽管快马加鞭,依然等到六月才将皇帝改主意的消息送到教廷。
好在保罗二世在这段时间里并没有轻举妄动,所以情况没有发生太大的变故。
此前拉斯洛来信询问关于匈牙利十字军组织的事宜,还要求保罗二世撤销教宗谕令,这让保罗二世多少有些尴尬。
他本是出于好心,希望增强十字军的实力,才派人前往匈牙利组织十字军,但是没想到在拉斯洛看来此举似乎是在挑战他对匈牙利的掌控。
枢机团的成员们普遍认为皇帝的表现有些太过敏感,因此纷纷劝说保罗二世维持谕令。
保罗二世这边也拿不定主意,于是打算就这样先拖着,并准备给拉斯洛写去一封模棱两可的回信。
不过这封信件还没来得及寄出,皇帝的第二封信就被送到了罗马,在信中拉斯洛表示他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吸纳由教廷特使组织的十字军,让他们也为圣战事业出一份力。
“皇帝又改主意了,他决定接收那些由弗朗切斯科枢机主教号召和集结起来的志愿者。”
保罗二世的手指摩挲着信件,向枢机团的众人通报道。
“那么,他提出了什么条件吗?”
由于长久的享乐和年龄的增长,体型逐渐变得壮硕的枢机主教罗德里戈捕捉到了教宗为难的脸色,于是出言询问。
“他声称现在需要一笔额外的资助以确保这些仓促集结的队伍能够顺利抵达东方。”
保罗二世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已经为皇帝提供了一笔资助,没想到现在皇帝还想再要一笔。
他哪来那么多钱去支持十字军呢?教廷的钱财用处多的很,修缮他的威尼斯宫,修建梵蒂冈藏书馆,给枢机团的红衣主教们分钱以换取他们的支持,还有满足保罗二世自己的收藏癖好。
在如此之多的开销下,他还能挤出一笔钱来资助十字军已经很不容易了,结果皇帝现在又来找他要钱。
“莫非圣座不打算回应皇帝的请求?”
“当然不是,”保罗二世对此立刻矢口否认,“这的确是合理的请求,不过眼下教廷金库已经快要枯竭,各位枢机,现在到了考验你们信仰的时候”
教宗的视线在枢机团的每一位成员脸上扫过,然而并没有人如他预想中那样接过话茬。
就连他这个积极发动十字军的教宗都不愿意掏钱,就更别说那些喜好享乐远胜过虔信的枢机们了。
“圣座,您还有那么多宝贵的珍藏,拿出几件来抵押给帕齐银行或者热那亚人,这笔钱不就凑齐了吗?“
某位奥尔西尼家族扶持的枢机此时开口戏谑地说道。
他和另外几位同僚在枢机团中代表着法兰西王国和奥尔西尼家族的利益。
在保罗二世与皇帝互相勾结以后,这些支持法国的枢机与教宗的关系距离撕破脸皮其实也不远了。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保罗二世的脸都黑了。
他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收藏珍贵的古物和艺术品,顺便吃点、穿点、住点好的,总之不会在物质享受上亏待自己。
要他将好不容易搜罗来的藏品拿出去换钱,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诸位,我们还是应该响应圣座的号召,我愿意为匈牙利十字军提供一百枚弗罗林的资助。”
罗德里戈此时又跳了出来,希望让教宗不至于那么难堪。
不过保罗二世并未领情,毕竟罗德里戈提出的一百弗罗林听起来就象个笑话。
作为波吉亚家族新一代的领军人物,掌握有多处教会地产的罗德里戈本身的财富很可能就达到了数万弗罗林。
即便不看被罗德里戈刻意掩藏起来的万贯家财,每个枢机团成员在他上台后的三年里每年都能领取四千弗罗林的年金,这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许多帝国贵族都不一定有这样多的收入。
可就是这些每年从教廷的金库里吸血的米虫,到了如今支持十字军的关键时刻也依然是一毛不拔,这令保罗二世气愤不已。
好吧,以他的视角大概是看不出这其中“上行下效”的道理。
“我也同意为十字军提供一百弗罗林的资助。”
这时候,罗德里戈的兄弟,另一位受到卡利克斯特三世提拔的枢机主教朱利亚诺立刻表达了对兄长的支持。
其他枢机此时也跟风表示愿意提供一些微薄的资助,总共不到二十人的枢机团连两千枚弗罗林都凑不出来,与皇帝所要求的四千弗罗林还有不小的差距。
这巨大的缺口,保罗二世要么放任不管,要么就是自己掏钱填上。
最终,保罗二世还是没舍得将自己的收藏卖出去,他从金库中又支取了一些钱财,凑够两千弗罗林,交给皇帝的信使让他带给皇帝。
在给拉斯洛的回信中,保罗二世极力解释了教廷眼下面临的财政困境,希望对方能够理解。
其实过去教廷对十字军的资助完全取决于教宗的心情,不过如今保罗二世需要维持与拉斯洛之间和谐友善的关系,因此不得不象征性地提供一些钱财,但是大体上还是能省则省。
而在匈牙利,拉斯洛已经基本完成了对塞格德聚集的十字军志愿者的集成。
除了一万多名被选中后完成编组的十字军战士,剩下的所有希望前往东方的志愿者都被安排承担起了劳役工作。
他们需要为大军完成诸多杂事,如扎营、搬运物资,甚至紧急修补不平整的道路以保证后续部队能够顺利通行。
这无疑是艰难的工作,但是拉斯洛通过一系列巧妙的宣传使这些志愿者们相信这是他们获得救赎、直通天堂所必须完成的使命。
这样一来,这些免费劳工们的工作热情立刻被激发起来,干活都变得更加卖力。
即便这样的生活很是艰苦,他们依然在心中感激皇帝愿意带领他们踏上远征,摆脱痛苦的囚笼。
这属实是出乎了拉斯洛的预料,可见此前这些农民的生活到底是多么暗淡无光。
不过这些农民一走,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日子黯淡无光的就该轮到贵族了。
许多贵族的庄园中劳动力大量流失,势必会影响下个季度庄园的收益。
为了安抚这些因直接利益受到损失而变得躁动不安的贵族,拉斯洛承诺将会与热那亚人达成更多的合作,通过多瑙河贸易航线将白奴贸易引入匈牙利内地,他甚至承诺可以将一部分异教徒俘虏带回来交给遭受损失的贵族,以弥补他们的损失。
关于这方面的事情,热那亚商人和医院骑士团是行家,拉斯洛打算到了东方就与他们谈谈合作的事情。
虽然拉斯洛只是画了一张大饼,但是原本已经打算吃个哑巴亏的贵族们都没想到皇帝居然还能向他们展现温和的一面,因此他们很快就不再向皇帝表示不满。
吸收了这第一波乌合之众后,聚集在阿拉德的第二波由教廷特使组织的十字军也很快就被拉斯洛纳入麾下。
他们由于不是在王国政府的组织下聚集起来的十字军,因此眼下急缺补给,而且绝大多数参与者几乎都手无寸铁,最多也就是拿个干草叉,基本上不具备任何作战能力。
要说他们有什么,那大概就是满腔的宗教热诚,夹杂着一些对贵族的憎恨。
这种憎恨在政府官员到来后被无意中放大了,因为被派来处理此事的政府官员受到一些贵族的影响,开始以这些志愿者的家人和生命财产为威胁企图强迫他们返回土地。
这险些引发了一场严重的骚乱,好在领导这些志愿者的是一位懂得分寸的红衣主教,同时也是拉斯洛的老熟人弗朗切斯科·德拉·罗韦雷。
他及时制止了矛盾的进一步激化,并且向那些受到他的号召前来参与十字军的农民们承诺他会亲自与皇帝谈判,带领他们前往东方。
阿拉德城墙之上,故地重游的拉斯洛见到了前来拜见的枢机主教弗朗切斯科。
“所以您已经改变主意,打算带着城外聚集的人们同前往东方了?”
弗朗切斯科本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皇帝居然直接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我此前并不知道是你负责召集这支队伍,如果早知道是你的话,事情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拉斯洛也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弗朗切斯科,这事闹得还真是让人不痛快。
“我对于这些虔诚的民众并没有太大的恶意,但是当我听说有人在集结一支不受控制的军队时,我当时只想着立刻解散这支由你组织的队伍。“
“您的担忧是合理的,陛下。”
弗朗切斯科立刻对拉斯洛的解释表示理解,这段时间以来他也意识到了自己手下这支鱼龙混杂的军队究竞有多么难以控制。
就在不久前那几个接受他委托的下层贵族甚至还聚在一起商量进攻阿拉德的事情,只不过他们最终还是没有疯狂到认为自己能够抵挡住皇帝的大军,所以才没有立刻采取行动。
“不过,您如今又为何改变主意呢?”
面对弗朗切斯科的疑惑,拉斯洛拍了拍城垛,有些感慨地说道:“几年前我率军前来平息匈雅提叛乱时,这座阿拉德城的民众率先向我开城投降,因此免于灭顶之灾。
不过我们之后要经过的蒂米什瓦拉就比这里凄惨的多了,城池破碎,生灵涂炭。
叛乱总是会给国家和民众带来深重的苦难,很不幸的一点是特兰西瓦尼亚是我治下所有地区中叛乱最频发的局域。
这里远离维也纳,情况错综复杂,因而很容易成为滋生叛乱的温床。”
拉斯洛冲着城外聚集的那些志愿者们扬了扬下巴,弗朗切斯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是来到此地的人们搭建的营地,看上去一片混乱。
“他们就是些对生活感到不满的人,也许是对领主不满,也许是对城市不满,甚至单纯是对某条法律感到不满,反正最后都会转嫁到匈牙利王国和我这个国王头上,当一群不满的人聚集在一起时,会发生什么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所以,您是为了维持王国的安定,这才选择将他们带到东去?“
“既然这是他们的愿望,我自然会想办法满足他们,否则我恐怕不得不命令我的军队在这里制造一场血腥的屠戮。”
拉斯洛的神色依旧保持着平静,只不过一旁的弗朗切斯科已经打了个寒噤,心中甚至感到有些庆幸。
“您无疑是一位仁慈的帝王,受到所有臣民的拥戴。”
对于这样的恭维,拉斯洛一笑置之。
他的统治是否称得上众望所归还需要打个问号,反正他首先靠刀剑赢取了人们的臣服,然后他试图通过一些谨慎的政策来获得民众的支持和爱戴。
不过,从眼下如此之多的十字军志愿者可以看出,他距离真正达到目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在吸纳了阿拉德十字军后,拉斯洛统率的军队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庞大规模,他随后在蒂米什瓦拉与第三波匈牙利十字军会合,使得队伍的规模来到了九万人之众,其中作为战士的大概有六万人,主力军队两万馀人,辅兵三万馀人,剩下的都是劳役。
这样庞大的队伍规模每日需要消耗的物资简直是天文数字,好在队伍中许多人都自备了一些物资,不足的部分从大军途经的局域征集。
大军在六月二十日抵达了匈牙利王国、塞尔维亚王国、保加利亚王国与瓦拉几亚大公国交界处的铁门峡谷,并在这里搭建了几座浮桥。
经过整整两周的时间,整个大军才从这里渡过了多瑙河,抵达保加利亚王国西北部重镇维丁城。
差不多在同一时间,意大利方面集结的一万多人和帝国方面集结的一万五千人相继抵达匈牙利中部,正在迅速追赶大军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