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森村外的帝国军阵地中,马加什和维尔纳正坚守在第一线,防备瑞士人的下一次突击。
本来他们才应该是发起进攻的那方,奈何施瓦本人士气低迷,战斗力又费拉不堪,主动向瑞土人攻击无异于送死。
好在他们本来的目的也只是拖延瑞士人,现在的情况对他们而言反而是有利的。
马加什的目光不时飘向南边,负责防备瑞土人从另一条小道偷袭的施瓦本军队情况越发糟糕,
这令他忧心不已。
而且,今天的情况很古怪,时间已经接近中午,瑞士人还没有现身。
“莫非那些瑞士人掌握着别的道路,准备绕路对我们发起偷袭?”
维尔纳揣测着瑞土人迟迟不现身的原因。
马加什沉吟片刻,点头说道:“瑞土人比我们更熟悉阿尔卑斯山地,所以不排除这种可能。
不过也有可能是陛下那边取得了一些战果:::
“总督大人!”被马加什派出去冒死侦察的斥候飞速来到马加什跟前,脸色颇为激动,“瑞土人正在撤退,大部分营帐已经被拆毁。”
听到斥候的汇报,维尔纳和马加什的脸色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变得更加凝重。
“马加什,也许你猜对了,陛下统率的主力部队很可能已经击败了敌人,现在没准儿正在围攻苏黎世。”
维尔纳这样说着,神色间的迟疑却被马加什察觉。
“我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劲,”马加什托着下巴皱眉沉思,“瑞士人走的太急了。
就算皇帝陛下真的蒙上帝祝福战胜了东线的瑞士人,可如果现在是你指挥对面的瑞士军队,你会怎么做?”
维尔纳几乎不假思索地答道:“加紧发起新的攻势,或是找到新的办法,总之必须快速击败眼前这支部队,解除阿尔高方面的威胁。
然后,如果军力得以保存,可以伺机救援苏黎世。
苏黎世城好列也是瑞士最坚固的城市,短时间内不会被轻易攻破。”
“没错,”马加什很快就坚定了内心的判断,“瑞士联邦虽然在苏黎世战争后重新接纳了苏黎世,但是三森林州与苏黎世之间的矛盾仍旧非常深厚。
我不相信对面这支军队愿意舍弃我们转而去救援苏黎世。”
“可万一他们正打算利用我们的这种心理,然后快速奔袭去打皇帝陛下一个措手不及呢?”维尔纳有些无奈地一拳砸在胡斯战车的挡板上,“如果让瑞士人从我们眼皮底下跑掉,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维尔纳的纠结和担忧也有些道理,马加什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于是他立刻命人将巴登侯爵卡尔与符腾堡伯爵艾伯哈德请来。
很快,施瓦本军队的两位统师策马赶来。
传令兵已经将瑞土人撤退的消息告知两位统帅。
巴登侯爵的精神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那副神气活现的样子马加什上一次看见还是在维也纳逼迫菲利浦宫伯签署条约割让普法尔茨领土的时候。
而符腾堡伯爵则维持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看得出来他是真想替他叔叔报仇,尽管在昨天的战斗中符腾堡军队的表现也是一言难尽。
如果瑞土人跑了,他也许会丧失复仇的机会。
“匈雅提总督,还有维尔纳将军,听说我们取得了胜利?”
巴登侯爵的大嗓门立刻引起了不少奥地利士兵的注意,他们都好奇地竖起耳朵。
可惜已经有亲兵将统帅们进行军议的地方隔离开来,他们没法再听到更多的消息。
即便如此,巴登侯爵刚刚那番话也让他们心中有了许多猜测。
马加什警了巴登侯爵一眼,尽可能克制自己,不要表现出鄙夷的态度。
“这不能算胜利,侯爵阁下,实际上我们被瑞土人打的寸步难行。”
“但是现在却是他们先撤退了,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巴登侯爵直接无视了另外三位统帅异样的神情。
自从他在海德堡的地牢里被关了一年以后,这位侯爵已经看开了很多事情。
他都已经遭遇过塞肯海姆之战的惨败了,再没有什么失败能够动摇他的内心。
更何况这一次,虽然他和巴登军队的表现依旧糟糕,但是瑞土人却先跑了。
他现在恨不得立刻退回巴登,在自己的城堡里享受生活,顺便大肆宣扬自己率军击溃瑞土主力军的显赫战功。
马加什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满向两位施瓦本统帅解释道:“我们推测皇帝陛下那边应该取得了一些进展,这才致使瑞土人表现出撤军的迹象,但是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他们也可能是假撤退,实际上在等着我们追击然后转过头来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与认为已经万事大吉的巴登侯爵不同,艾伯哈德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这几天,瑞士人的骁勇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果联军在追击的途中遭遇瑞土人的突然袭击,甚至是陷入瑞士人的埋伏,他们的情况立刻就会变得相当危急。
“正是如此,”马加什面色凝重,“瑞士人发现无法快速击败我们,也许会使用计谋,比如说伴装败退引诱我们追击。
如果离开了我们在山谷里布置的防御阵地,瑞士人就有办法对付我们了。”
“你们的想法呢?”
艾伯哈德也明白了马加什将他和巴登侯爵叫来的目的。
这位外奥地利总督,被士兵们戏称为“皇家督军”的皇帝近臣,现在拿不定主意,需要征求他们的意见。
马加什与维尔纳对视一眼,立刻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我们不能冒着全军复没的危险追击瑞土人,”马加什给出了最终的答案,“我确信瑞士人不会那么积极地救援苏黎世。”
“对对,我们绝不能贪图功劳而将大军置于险境,”巴登侯爵立马附和道,“也许我们应该退回施瓦本休整一番,集结更多的部队,然后再向阿尔高进军,与瑞士人决战。
皇帝陛下想必也会理解我们的苦衷。
这些天我们损失了整整两千人,瑞士人才伤亡几百人。”
巴登侯爵大义漂然地说出如此怯儒的话语,让另外几人目定口呆。
“如果我们现在撤退,我叔叔的牺牲不就白费了吗?”
艾伯哈德第一个表示反对。
他又看向马加什和维尔纳:“我们得绕过瑞土人可能设下的埋伏,但是绝不能撤军。”
“那是当然,”维尔纳也表明了态度,“如果现在撤军,我可没脸去见皇帝陛下。”
“那么计划就这么确定了,我们放弃追击撤退的瑞士人,换一条路继续向阿尔高行军。”
眼见三人达成一致,巴登侯爵也没有对此表示反对。
只要能避开与瑞土人的战斗,他都能够接受。
军议结束后,联军立刻进行准备,当天就启程离开了劳森村,回到巴塞尔附近后,转而沿着莱茵河逆流而上。
莱茵河沿岸的城市虽然也受到瑞士联邦的影响,但由于这里紧邻外奥地利,因此也有许多亲近哈布斯堡家族的势力。
面对声势浩大的奥地利-施瓦本联军,大部分城市选择破财免灾,给他们一些物资或是金钱,
使城市免于遭受围攻。
与联军先前所走的山间道路不同,莱茵河沿岸的道路明显更适合大军行进。
至于为什么一开始联军不走这条路,那是因为这条行军路线的长度是最初那条路线的三倍。
既然选择了绕路,那自然需要想办法缩短行军消耗的时间。
联军的统帅们因此下令急行军,一些无法忍受的施瓦本人选择在半路上偷偷溜号。
他们只需要随便找个地方渡河,对岸就是施瓦本和外奥地利。
即便巴登侯爵和符腾堡伯爵严惩了几名被逮住的逃兵,仍然无法阻止这种现象的发生。
好在奥地利军队并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
对萨克森军的士兵们来说,为皇帝作战是他们的工作和使命。
而对外奥地利的士兵们而言,这场战争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家园不受瑞士人的侵害,自然不会轻易退缩。
奥地利-施瓦本联军就这样一边承受着兵力的持续削减,一边沿着莱茵河畔急速突进,
距离劳森村十几里外的图尔嫩村,正埋伏在茂密的森林中,等待敌军追来的瑞士人此时已经快要耗尽耐心。
“你是说,那些胆小鬼直接选择绕路从莱茵河进军?”
洪格并不是不信任巴塞尔使者的情报,实际上前些天他就是凭借巴塞尔人提供的情报堵住了奥地利-施瓦本联军。
尽管巴塞尔人向帝国军宣称他们断绝了与瑞土人的往来,但到底断没断绝,只有他们自己和瑞士人清楚。
洪格只是不敢相信这份情报,那些懦夫不仅不敢主动发起进攻,甚至连追击撤退的瑞士军队都不敢。
“千真万确,洪格将军,我们在奥古斯塔附近发现了帝国军的踪迹。”
站在洪格身旁的一位瑞士军官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
“如果他们沿着莱茵河走,那么最终的目标也许不是阿劳,而是
阿劳是阿尔高州的首府,而敌人的目标是阿尔高,如果他们不去阿劳,那又会去哪里呢?
“布鲁格!”回过神来的洪格想通了帝国军的新目标,“他们是想直接夺回哈布斯堡?
不对,他们想与皇帝的军队会合。”
苏黎世现在已经陷入包围,如果让进攻阿尔高的帝国军先行抵达布鲁格,那苏黎世就彻底完蛋了。
“我们该怎么办?照您的计划赶回去救苏黎世?”
乌里军团的指挥官紧盯着洪格,想看看这个伯尔尼人会做出什么选择。
苏黎世、楚格和格拉鲁斯的军队在尼德维尔惨败的消息在不久前传到军中。
洪格尽管很想率领军队去救援伯尔尼为数不多的亲密盟友,但架不住森林州的军官们都不愿意与他一起行动。
在僵持之际,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伴装撤退引诱帝国军追击的计策。
然而,那些胆小的奥地利人和施瓦本人根本不上钩,他们直接换了一条路,甚至换了一个目标进军。
如果现在他执意救援苏黎世,这一路帝国军很可能轻松攻占布鲁格,到那时阿尔高基本可以宣告沦陷了。
而且,他手下这支军队虽然实力保存较好,但人心不齐,恐怕很难敌得过皇帝手下的帝国精锐。
“我们要阻止施瓦本人继续向阿尔高深入,苏黎世::希望他们能够顶住压力,等我们解决这一路的敌人。”
听到洪格最终的决定,森林州的军官们都感到满意,唯有苏黎世派来求援的使者面如死灰。
“联邦现在已经没有更多的兵力可以使用了,我们必须顾全大局,遵从参政会的决议,愿上帝保佑苏黎世。”
洪格向苏黎世的使者说了这么一句,随后离开了军营,
这支瑞士军队立刻从图尔嫩村开拔,以极快的速度穿过山间小道,向着仍在哈布斯堡家族掌控下的阿尔高-弗里克谷进发。
那里是帝国军前往布鲁格的必经之路,洪格打算带着军队在那里击溃胆怯的奥地利和施瓦本军队。
阿尔高方向的两支军队都未能取得决定性的战果,而另一边,针对苏黎世的攻城作战已经正式开始。
苏黎世城外,硝烟弥漫,仿佛有浓雾笼罩着整座城市。
皇帝的火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片大地都要为之颤斗。
炮弹如流星般疾射而出,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带着恐怖的动能轰击在苏黎世那还算坚固的城墙上。
城墙在猛烈的轰击下已经变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兴许下一秒就会发生大规模的垮塌,露出巨大且致命的缺口。
城墙上的守军被这猛烈的炮击震得肝胆俱裂,四处躲避飞溅的碎石。
他们中不少人都经历过前些天的尼德维尔之战,奥地利人的火炮带给他们的恐怖回忆仍在延续整个上午,炮击总共进行了六轮,临近中午时由于炮管过热而被迫中止。
苏黎世的城墙却奇迹般地挺了过来,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轰然倒塌。
然而,他们并没有多少时间用来庆幸。
到了下午,火炮再次发出怒吼,苏黎世古老的城墙终于不堪重负,一大段墙体轰然倒塌,扬起漫天尘土。
城外跃跃欲试的独立军士兵们见状,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声,随即开始向苏黎世东城区发起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