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孔蒂城堡内,来自北意大利诸国的代表正在向拉斯洛大吐苦水。
既然皇帝声称要为他们解决麻烦,他们自然是不会客气的。
“陛下,关于在威尼西亚驻扎的帝国军:::
眼见那些向皇帝俯首称臣的各国代表只会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跟皇帝扯皮,费拉拉侯爵博尔索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
闻言,意大利诸邦的代表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蒙费拉托的威廉,还有热那亚、曼托瓦等国的代表都以一种微妙的眼神看向这位勇敢的候爵。
在场的人最关心的问题就是这个,但是碍于皇帝的威信,没有人敢当面提出反对意见尤其是那些向拉斯洛俯首称臣的邦国,他们并不愿意在会议上提出这种事开罪皇帝。
好在最后有人替他们发声,将这件事摆上台面。
“驻军现在好好的啊,有什么问题吗?”
拉斯洛对于这个问题早有预料,不过他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博尔索有点儿急,合著这里每个人都在演戏呢。
“问题就是,您当初在米兰的会议上是怎么跟我们承诺的,您还记得吗?”
“当然,”拉斯洛点头回忆着,“你们缴纳一笔军事防御税,威尼西亚驻扎的帝国军将对你们加以保护,这有什么问题吗?”
“陛下,这几年我们可为您分担了不少军费,可是您让威尼西亚驻扎的军队到匈牙利去打仗,遭受的损失现在反而要让我们来填补,这恐怕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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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尔索此时也是豁出去了,别的邦国捏着鼻子交钱他不管,但是每年要支付上千弗罗林的军费对他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关键这笔钱完全是皇帝强加在他们身上的。
几年前,在意大利战争结束时,他们迫于皇帝强大的威势选择同意了这份协议。
可是现在皇帝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他无法忍受。
明明是他们出钱养的军队,结果皇帝随意就调遣到匈牙利去打仗。
“话不能这样讲,威尼西亚的军队主要的任务当然是保护北意大利地区的安全和稳定,他们也很好地完成了这个任务。
但是同时,他们也是一支帝国的军队,会在有需要的时候为帝国而战。”
拉斯洛耐心地解释道。
当初为了在连续不断的战争中取得胜利,他一下子将奥地利军队扩充到两万多人。
那根本不是正常的国家财政能够支撑的军队,长久维持下去只会导致奥地利和波西米亚的经济被彻底摧毁。
但是,他又非常需要这支军队。
桀骜的匈牙利贵族们势力强横,帝国内林立的诸候联合起来力量也不容小,还有虎视耽耽的法兰西和其他敌人。
如果没有这支军队在手,他根本没法象现在这样从容不迫地将前进道路上的阻碍一一解决。
为了减轻军费造成的财政负担,他试过很多办法。
从属国收取贡金,从军队驻地直接强征军费,开设训练场和兵工厂减少维持军队的成本。
其中,他最满意的一种手段就是在《米兰公约》中付诸实践的以军事防御为由向帝国诸候直接征收军费维持那个地区的驻军。
这样,帝国军在战时为他所用,平时驻扎在帝国境内还可以震那些怀有异心的诸候,可谓一举多得。
在北意大利推行这项政策后取得了良好的效果,这让拉斯洛更加满意。
他甚至计划在施瓦本地区推行这种制度,将独立军塞到施瓦本去。
不过,没有被拉斯洛痛扁加武力胁迫的施瓦本诸候们拒绝了这项提案。
相比起为皇帝养军队,他们宁愿自己出人出钱养一支真正为施瓦本帝国圈的利益奋战的军队。
当然,在必要的时候,他们的军队也会为皇帝而战,这种情况仅限于法国和瑞土威胁到施瓦本安全时。
虽然在施瓦本复刻的尝试失败了,但北意大利的政策一直维持的很不错,直到匈雅提叛乱爆发。
皇帝直接将奥匈军从威尼西亚驻地调走,这事让意大利诸邦国的掌权者们颇有微词。
不过没人敢跟皇帝提这事,交钱最多的米兰,热那亚和佛罗伦萨都没说什么。
米兰是皇帝自家领地,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意见。
热那亚的阿德尔诺家族和弗雷格索家族都争先恐后地讨好皇帝。
他们在1458年已经向法王查理七世屈服过一次,接受了法王任命的傀儡总督。
皇帝将热那亚解放后,的确也加强过对热那亚的控制,但却是创建在平等合作的基础上,与那些只会武力威胁的法国人很不一样。
如果只是交些钱就能换取皇帝的保护,他们对此没什么意见。
佛罗伦萨?
在北意大利的主要邦国里,只有博尔索这个费拉拉侯爵明明与世无争却要出一笔冤枉钱。
如果能省下这么一笔钱,他又可以多供养几位艺术家,开办更多学校,收藏更多出色的艺术品。
这位致力于将费拉拉打造为艺术天堂的帝国诸候不想再给皇帝交钱了。
“陛下,您不觉得这很荒谬吗?
您将军队拉到匈牙利去平定您自己属国的叛乱,怎么又成了为帝国而战?”
博尔索差点被皇帝整脚的借口逗笑了。
他知道,皇帝这是有恃无恐,根本不担心这笔钱会出问题。
但他可不甘心一直这样当冤大头。
原本威尼斯人题费拉拉在波河平原的领地,时常想要据为已有,他和前任侯爵们都对此忧心不已。
为此,费拉拉侯爵力图与每一位教宗结为同盟,共同对抗威尼斯。
现任教宗庇护二世已经与博尔索达成了军事同盟协议。
当听说威尼斯人遭到皇帝的毁灭性打击,丢失全部大陆领土时,博尔索还挺高兴的。
军事威胁的消除意味着他可以将更多的钱用于赞助艺术。
但是,皇帝在米兰召开的会议,让他不得不每年缴纳一笔钱供养驻扎在家门口威尼西亚的帝国大军,这让他很是不满。
面对博尔索的质疑,拉斯洛只是微微一笑,耐心地给出解释:“道理是这样的,匈牙利作为帝国的东部屏障,可以为帝国阻挡很多威胁。
几百年前,匈牙利为我们挡住了蒙古人的入侵。
几十年前,匈牙利又为我们挡住了奥斯曼异教徒的侵袭。
因此,维持匈牙利的稳定对帝国有重大意义。
我一般不会调动威尼西亚的驻军,只是这一次的情况很是特殊,我同时面对着两场叛乱。
普法尔茨反叛和匈牙利的叛军都需要大量军队才能平定,为此我才不得不调动威尼西亚的军队。”
“就:就算是这样,可是我们也不该承担这支军队在意大利地区之外遭受的损失啊。”
博尔索心有不甘地争取着。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代表们,根本没有人站出来附和,这次抗议只怕也没什么结果。
谁知皇帝点头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奥匈军在匈牙利遭受的损失需要更多军费才能填补空缺,这钱由我自己负担,你们只需要缴纳与往年数额相同的军事防御税即可。
各位尽可以放心,这支军队在大部分时候都会留在威尼西亚保护意大利诸邦的安全。
一众人纷纷点头,能少交点钱倒也不错。
博尔索有些勉强地点点头,皇帝的态度很温和,却也很坚决。
想不交保护费看来是没可能了。
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其他的一些议题,诸如邦国之间的领地,贸易纠纷,都不是什么紧要的大事。
倒是热那亚共和国的代表,一位多利亚家族的成员向拉斯洛透露了一些让他感兴趣的消息。
最近奥斯曼人和威尼斯人加深了在爱琴海和黑海的商业合作,力图将热那亚的势力从那里驱逐。
对此,拉斯洛倒是颇感意外。
历史上在这个时间点,正是第一次威土战争开始的时候。
没想到,被他重拳出击的俩冤家居然联合在一起了。
看来岛上的威尼斯贵族们还是没长记性,这才过去几年就又跟奥斯曼人勾搭上了。
只怕威尼斯人还没有放弃反攻大陆的计划,只不过拉斯洛不可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虽然暂时没法拿下威尼斯,但随着海军建设的逐步推进,总有一天他会如愿以偿。
而且,威尼斯人的衰落几乎无法避免,人口的削减只是一部分,其庞大的船队也无法继续维持。
正因如此,曾经一手按住热那亚,一手与奥斯曼人激情海战的威尼斯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他们还得跟奥斯曼人合作来打压热那亚人。
不过,热那亚经历多年动乱,势力早就衰弱的不行了,现在也才刚有点复兴的苗头。
上世纪末的基奥贾海战后,热那亚舰队被威尼斯人摧毁。
后来,热那亚又被米兰公爵强行控制,几十年间发生了14次大起义。
近些年法国人又横插一脚,还是靠拉斯洛给热那亚解救出来。
就这样,热那亚在黑海沿岸的殖民运动仍在蓬勃发展。
将来对付奥斯曼人,少不了热那亚人的帮助。
对于热那亚的遭遇,拉斯洛只能表示同情。
他同意在保加利亚授予热那亚人一些贸易特权,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他相信热那亚人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打垮,前面八十年热那亚都在地狱中挣扎,没道理现在情况好起来了反而不如从前。
至于其他邦国,基本上都没有太大的麻烦需要拉斯洛来解决。
意大利人享受这种难得的和平,拉斯洛需要意大利保持和平。
第二次意大利皇帝巡会结束后,拉斯洛又在米兰停留数周。
在此期间,他在米兰好好游览一番,还参观了正在建设的圣玛丽亚感恩教堂。
唯一可惜的是,怀孕的莱昂诺尔没法跟他一起到意大利旅行,回味曾经的乐趣,
之后,拉斯洛跟随小皮奇尼诺前往米兰城西几十公里外的诺瓦拉城外。
米兰军的“断枪军团”和“米兰公爵卫队”都驻扎在此处。
冬日的清晨,天空已经飘起小雪,拉斯洛披着黑色天鹅绒斗篷跟随小皮奇尼诺踏入军营。
火把的红光在潮湿的石壁上跳动,将列队士兵的影子拉得歪斜扭曲,宛如一副不太安分的壁画。
军官们的嘶吼声此起彼伏,试图将乱七八糟的队列弄得更整齐一点儿。
走在皇帝身旁的小皮奇尼诺此时脸涨得通红,又气恼又惭愧。
他本想将米兰军队最好的一面展现在皇帝跟前,谁知皇帝居然选择在清晨时分突击视察营地。
大军的营地有序排布在提契诺河畔,他们正在巡视的是断枪军团第一中队的营地。
断枪军团这个名字其实来自于曾经米兰公国的一支军队。
某个佣兵团在与威尼斯人的战斗中失利,损失惨重。
在撤回米兰后,公爵将身受重伤的佣兵将领撤职,把佣兵团的残馀部队直接收编为米兰的常备军队,并取名为断枪军。
这支部队曾由老公爵菲利波的女婿斯福扎尔掌控,后来又归属小皮奇尼诺,算是他的嫡系部队。
他在原本的断枪军基础上招兵买马,扩建成了如今的断枪军团。
这支部队里多半是来自意大利和德意志各地的亡命之徒。
即便有了编制,当上了皇帝授权的正规军,这些散漫惯了的佣兵们仍改不了过往的习性。
拉斯洛看到不少士兵铠甲上斑驳的锈迹,一些人在腰间的佩剑上缠着浸透血渍的布条那是不久前在都灵平定暴乱时的纪念品。
“皮奇尼诺,他们看起来似乎并不象你所说的那么精锐。”
拉斯洛缓步走过铺着一层细雪的操练场地,向有些窘迫的皮奇尼诺说道,
“陛下,他们虽然这时候看起来乱糟糟的,但上了战场那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皮奇尼诺擦去额角的细汗,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拉斯洛没有对他的话做出评价,他推开一间兵舍的大门,一股劣质麦酒的酸腐气扑面而来。
房里还有几个醉鬼正在呼呼大睡。
“走吧,我想已经不用再巡视了。”
拉斯洛退出这间臭烘烘的兵舍,来时的好心情已经被破坏殆尽。
“皮奇尼诺,你的部下不是寻常的佣兵,他们是帝国的战士。
也许是和平的日子消磨了他们的斗志,这样的军队怎么上的了战场?
我希望你能更加严格地管理军队,不要对他们太过纵容,明白吗?”
“是,陛下,我不会再让您失望了。”
皮奇尼诺的喉结上下滚动,心中只感到一阵绝望。
他的确还在按以前管理佣兵的办法管理米兰的军队,这显然令皇帝非常失望。
他只能暗下决心,打算之后尝试整顿军纪。
拉斯洛很快离开了军营,临走前,他回望向营地边缘高耸的塔楼。
塔顶还飘扬着他授予米兰军的军旗,正在寒风中飘荡。
与接受了条例限制的奥地利军队相比,他确实不该对米兰的军队抱有太多期待。
这就是一座用血肉和金钱堆砌和维系的军营,是用来守护米兰的盾牌。
而在拉斯洛心中,米兰军的定位已经从一般部队被划分到了炮灰的行列。
嗯,另一个处在这一行列的同样是佣兵部队,正是维尔纳的萨克森军。
不久后,拉斯洛就带看巡游队伍离开了米兰,向南出发前往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