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你们先回家等着,我去把兰馥送回去。”
秦毅先放下姐俩,自己赶车送林兰馥回家。
现在叫她兰馥,她都没反应了。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车辕上。
到了没人的地方,秦毅又想拉她手。
却被林兰馥打开了。
“别……马上就到我家了。”
她今天一早,本想跟秦毅说绝交。
谁知竟被他拉着,进城转了一天。
走的时候又没跟爹打招呼。
现在天都黑了,不知要挨多少骂。
想着,她脸上就有了忧愁。
这样下去,怎么跟秦毅处呢?
“恩,也对。”
秦毅收回了骼膊。
他也明白林远望对自己的态度。
要是看见牵着林兰馥的手回去,估计能当场气晕。
万一有个好歹,可就麻烦了。
于是没等看到青石小院,就把驴车停下了。
“这只鸡跟点心糖块,你先拿回去吃。”
秦毅从车上,给林兰馥拿了些东西。
“我不要。”
林兰馥却把手背在了身后。
拿这些回去,一看就是进城了。
没法跟爹解释。
“反正也晚了,横竖不好交代。”
“你就直接说,突然想吃点零食。就进城去买,顺带给他买了只鸡。”
有鸡堵他的嘴,该不会责怪你了吧?
林兰馥纠结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只好收下了东西。
看着她关上院门,秦毅才往家走。
而林兰馥还没等转身,就听见一个愤怒的质问。
“一整天跑哪去了?”
林兰馥身体一僵,拧着眉慢慢转身。
同时把手里的东西,高高举了起来。
“我昨晚突然想吃点零食,今天就进城去买了。”
说着,又好象想起了什么。
小脸一耷拉,就充满了委屈。
“以前零食放坏了我都不吃,可现在想吃却没有了……”
林兰馥声音里带着哽咽,林远望憋了一天的怒火瞬间就没了。
从前锦衣玉食的女儿,现在跟着自己流落他乡。
过粗茶淡饭的日子,还得为家里的生计筹谋。
别说零食了,连白面馒头都没有。
自己没能力买就算了,她自己去买还要责怪?
“唉!我这个爹当的不称职啊。”
林远望一声长叹。
再看林兰馥,就只剩了愧疚。
“女儿,苦了你了。”
林兰馥擦了擦眼角,走过去扶住了他。
“没事爹,我相信咱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回屋我给您沏茶。正好您也吃点儿糕点,我还给您买了只鸡呢。”
林远望点了点头,转身朝屋里走。
可刚把脚抬起来……
“你给我站住!今天村里只有秦毅进城,你是不是跟他走的?”
林兰馥脸上划过慌张,但只是一瞬就恢复了正常。
“是啊。村里只有他进城,我就顺道搭便车了。”
她说的轻松随意,但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林远望直接瞪起了眼睛。
“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哄了?”
他刚刚熄灭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
“我不让你跟他来往,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吗?”
“这些山野乡民,跟你不是一个等级的人!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你将来是要回京都,当世家小姐的。”
“总跟他不清不楚,沾污了自己的名声!”
林远望气的吹胡子瞪眼,看着不成器的女儿真想家法伺候。
“那秦毅典型一个泼皮,别的本事没有,只会甜言蜜语哄你。”
“一旦得手就会抛弃,掉头再去另寻新欢。”
“不然穷的叮当响,怎么会娶两老婆?”
林兰馥垂着头没有反驳,但委屈的眼泪却止不住。
说秦毅没本事?
整个向阳村,谁家现在能天天吃肉?
就算赵武亮家,也没有他的生活水平。
而且他穷得叮当响?
人家半个时辰就挣了五百两!
咱家连这座院子加一起,都拿不出一百两。
还嫌弃人家穷呢?
什么世家小姐,未来要回京都。
那都是梦想!
忤逆大案,是说翻就翻的吗?
要那么简单,咱们也不会逃难到此了。
秦毅没嫌咱们的身份,你倒嫌人家是山野乡民。
这份清高也太不切实际了。
换不来一米一面,还得靠典当度日。
可这些话林兰馥不敢说,说出来会惹父亲生气。
而且他对秦毅这些事迹,肯定也会嗤之以鼻。
因为在他看来,不入仕就都是不入流。
“馥儿,你年纪还小,根本不知道人心险诈。”
看到林兰馥哭的梨花带雨,林远望也终于软了语气。
“爹跟你说这些,都是为你好。”
“从今天开始,就别再跟他来往了。”
“爹的身体也好差不多了,以后抛头露面的事还是爹来吧。”
林远望语气是软了,可态度一点没变。
直接就把林兰馥禁足了。
“这偏远之地,终究不是我们立足的地方。”
“等明天开春咱们就走,进城之后爹再请个仆役。”
“咱们父女的日子,也就能轻松点了。”
“爹!”
林兰馥终于忍不住了,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你看看咱们的情况,哪还有钱请仆役?”
“该当的都已经当完了,过几天就得饿肚子!”
“而且连车都顾不起,怎么搬家去城里?”
接连三句话,林兰馥发泄了所有积郁。
过这么苦逼的日子,她对林远望又岂能没怨气?
当年逃难的时候,家里的金银细软不拿,偏要带那几箱子藏书。
不然她们现在,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尤其前几天进城典当。
林远望本来是说,要当他的随身佩剑。
可当天晚上,就在林兰馥面前嘀咕。
什么君子佩剑以正其行,君子无剑形如村夫。
林兰馥于心不忍,这才当了她珍藏的银簪子。
那是母亲给她留下的唯一念想!
林远望脸色顿时有些尴尬。
想了想,终于咬咬牙。
“实在不行,就把我的藏书当了。”
“等进城之后,再给你寻个士子做夫君,咱们的生活也就能安定了。”
林兰馥的眼泪突然不流了。
“给我找个士子,你是想赌他未来能高中吧!”
“那你就有了回京的希望,甚至还想通过他重振林家对吧?”
林兰馥彻底爆发了。
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直接戳破了林远望的心思。
“你别忘了,咱家牵涉谋逆大案!”
“当年株连了三族,今后你还有希望回去?”
“现在大点的郡城,说不定还贴着你的海捕文书。”
“就算我答应嫁给士子,人家也未必敢娶!”
“一旦被捉到,我发配教坊司您押往菜市口。”
“娶我的士子,都得跟着流放三千里!”
听着女儿的咆哮,林远望像被五雷轰顶。
眼里的光芒,也瞬间成了迷茫。
“也许……也许陛下有一天会察觉冤情,然后给我们平反呢?”
林兰馥笑了。
“爹,你醒醒吧。终天佑一朝,也绝无可能了!”
既然已经发泄出来,林兰馥也彻底没了顾忌。
就想干脆打破林远望的幻想,让他彻底回到现实中来。
省的每天想回京都东山再起。
结果是自我感觉良好,实际还不如村民。
林远望直挺的后背,渐渐弯曲了下去。
脸上的自信也变成了颓废。
明显被林兰馥的话击中了内心。
但即便如此,却也还是嘴硬。
“反正不管如何,不准你再跟那个泼皮来往!”